实力护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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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男孩所指的，是负责看管、监视仿生人的人类，每一块田地均有如此一人。别看职位低微工资微薄，这些人也都是通过水平测试被选拔出来的。虽然成绩不足以进入巨蛋，但在巨蛋之外也算最被人羡慕的那一批。

王女士挤到小男孩和阿非之间，“那些人，大都是罪犯哟。一旦被逐出巨蛋，再想进去可就不容易了，你一定要努——”

小男孩对于自己母亲的话并没有表现出认真倾听的意思，而是转向祁菲，问：“你也是罪犯吗？”

王女士在小男孩看不见的角度，一边向祁菲挤眼睛一边点头。祁菲对她赔了个笑，刚要配合着客人的意思回答问题，话到嘴边却吐得有点艰难。她调整了一下心态，挠挠头笑道：“我呀，是逃税犯。从前我也和你一样是巨蛋里的人，因为不好好学习，长大后什么都不会做，交不起税。”

王女士满意地“啧啧”两声，凑近了她的儿子说：“你看看，现在你的文化课成绩已经不好了，如果不好好学钢琴，成不了钢琴家，以后也会成为像她一样的人，活在这种破地方，给我们点头哈腰当导游！”

小男孩是真的被吓到了，眼里出现了十足的恐惧，拉着阿非向前小跑而去。

一行三人和一仿生人，在祁菲的带领下，小心翼翼跨过水洼、躲过变异的红眼睛蟾蜍，来到巨蛋下面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。

祁菲拉着小男孩，站在距离人工河河岸十米远的安全警戒线后面。不像巨蛋里面，河岸被建造成人类很难跨越的护栏，这里的警戒线是一道沧桑的栅栏，其中宽大的空洞表明，跨越之的行为是非常常见的。这不，就在他们的左前方，一个身穿黑色连帽斗篷的人，坐在河岸边正在钓鱼。

祁菲心想此人好雅兴啊。人工河里全是为了适应酸性环境而变异了的锯齿鱼，危险又难吃，而且一遇到酸雨天气，就会被鳄鱼们如同来了大姨妈一样狂吃一气，估计现在河里不剩多少了。

这人怕不是来钓鳄鱼的。

理论上，鳄鱼是真的可以钓的。你若是在足够大的吊钩上吊一些羊肉牛肉，这些比锯齿鱼好吃多了的肉类会让河里的鳄鱼兴奋发狂。但是若鳄鱼真咬了勾，一通撕扯，被钓的还真说不准是鳄鱼还是人。

此时此刻，那个坐如钟的黑色背影前方，水面刚刚显露出翻云覆雨的模样，朽木一般的黑色危险物体从不知何处浮上河面，正在向着同一个地方聚集。

祁菲有点好奇，有点兴奋。她莫名地期待，这位黑衣智障被鳄鱼拖到河里面肢解的场景。正兴致勃勃地盯着那人看，突闻一阵啜泣。一低头，发现小男孩竟然泪眼汪汪了。

只见他抱着阿非的腰腿，指着灰白色的巨蛋墙壁说：“它……好像笼子……”

祁菲的视线不情愿地转向那倒扣的巨大蛋壳，觉得这小男孩的想象力，意外地挺形象。

笼子这一比喻似乎让小男孩感受到了卓绝的悲伤。原本已经克服了“学不好钢琴就得滚出巨蛋”的阴影的他，泪水止不住地流。王女士试图劝慰自己的儿子，可是说什么都不得法。

“你去过野生动物园吗？”

小男孩回头，望着祁菲亮晶晶的笑眼，不知道她这问题是什么意思。他被学校组织过参观巨蛋里面的野生动物园，同学们一起坐在观光车、观光飞机里，在一小片人造森林中漫游。

祁菲说：“去动物园的时候，人们要被封闭起来，才能好好参观野外生存的动物。巨蛋不是笼子，而是观光车、观光飞机啊。”

小男孩一怔，再看向巨蛋的时候，便不再哭了。

孩子实在想去人工河岸边，近距离看一看“观光车”和巨蛋外面的鳄鱼。祁菲几次提醒危险未果，在王女士的冷脸注视下，只好让阿非保护着男孩去到河岸边。阿非尽职尽责，而小男孩也对其黏腻得很，倒给了祁菲回过头来观察那个钓鳄鱼的智障的机会。

此时，河里的鳄鱼已经成了战队。

它们聚集在一起，泛着淡淡橙色的河水中，便出现了波澜翻滚的漆黑一片。这漆黑一片迅速朝着黑衣人的鱼线所落之处游去，就在即将捉住目标时，领头的一条鳄鱼已经忍不住张开血盆大口咬去。这一口下去，尽力十足，黑衣人被拖下水中似乎已成定局，等待着她/他的将是成为鳄鱼群的甜点的命运。

但她/他逃脱了。

黑衣人的手轻轻一抖，鱼线已经跃出水面，高度一点也不浪费，刚刚好避开鳄鱼的牙口。鳄鱼的大口拍打着河面，溅起高高的水花，而一团足有羊头大小的肉已经落到了三米之外。鳄鱼群疯了一般朝着新的目的地蜂拥而去。

之后，便是表演一般的重复挑逗了。肉的位置被黑衣人变来变去，而鳄鱼群仿佛在她/他的指挥之下表演着花样游泳。黑衣人一开始坐得笔直，后来似乎厌倦了，频繁地遛鳄鱼似乎对她/他的脑力和体力都毫无消耗，她/他歪了歪身子，只用单手控制鱼竿，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支着自己的下巴。

祁菲不由得盯着黑衣人多看了一会儿。她知道，这个操对于自己来说其实并不难，但是一般人是绝对做不来的。此人的动并不够精确，但力气大，又灵活，是练过身手的。

祁菲想，这人似乎可以勾搭。

刚朝那黑衣人的方向走去两步，只听王女士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
祁菲一回头，河岸边的小男孩和阿非都不见了，下一刻，正在被黑衣人的诱饵玩弄着的鳄鱼群顿时散开，有几只飞速向着阿非他们方才所在的方向游去。祁菲定睛一瞧，河水里一道白光闪过，那是阿非莹白的胳膊。

“阿非！！！”

祁菲失声大喊，但是理智让她没有冲到岸边，而是迅速控制住了向岸边跑去的王女士。

祁菲不知道的是，在她喊出那个名字的同时，黑衣人的手一顿，肉被一条鳄鱼牢牢咬住拽向河底。黑衣人转头望着在河里隐约浮沉的莹白，手上松了力，鱼竿被鳄鱼拖下河，飘在河面上顺流而去。

阿非仿佛一条小白鱼。虽然她的智力不够高，但是祁菲用在她身上的肌肉填充物和人造关节、骨骼，都是最贵的走私货。鳄鱼快，阿非却比鳄鱼更快，她从水中捉住挣扎着的小男孩，将他高高托起扔到岸上。她的上半身直立在水面上，廉价的衣服浸透了微腐蚀性的河水，紧贴在身上出现了半透明的效果。苍白的肌肤泛着光亮，长发湿漉漉地包裹着身体，她就像一只美人鱼。

然而美人鱼成了鳄鱼的盘中餐。

就在阿非即将敏捷地爬上岸的时候，飞速游来的几段浮木追了上来。鳄鱼从她身后跃起来，大口将她的右腿整根咬断。鳄鱼叼着那条腿咬了两下，兴许是察觉到人造材料的味道太难吃，仿佛被恶心到了一样弃掉了腿，纷纷游开了。那腿便浮在河面上，顺着河水找鱼竿伴去。

小男孩趴在地上安静了好久，王女士冲过去将他抱起来，他才开始嚎啕大哭。而阿非趴在岸边，他看到漂亮的仿生人转眼之间没了一条腿，哭得更凶了。

祁菲一直站在原地，在没有说过一句话。阿非用两只手和一条腿爬到她的脚底下，从右腿大腿根部裸露出来的人造神经，和断得干脆的骨骼被拖在身后，它爬过来的地上，散落了一行亮晶晶的材料碎片，起到润滑和防氧化用的机液不断地流。

“儿子别看！天哪怎么会这样！儿子，你有没有伤到？”

王女士抱着小男孩哭喊，“快换掉衣服擦一擦，那河水会伤害你的皮肤的！”

阿非爬了起来，金鸡独立，望着祁菲。

“幸好没有伤到我儿子，不然我要你偿命！”

王女士指着祁菲的鼻子吼道，“把钱还回来！搞出这样一出，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！”

祁菲掏出钱，半鞠着躬，恭敬呈上。

黑衣人定定地望着她，仿佛期待她做点什么。可是祁菲什么也没有做，她连摸摸攥紧拳头这样程度的愤怒都没有表现出来。祁菲只是维持着鞠躬的姿势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终于出声说了话，语调既不委屈也不心疼，而是回到了往日里出现在直播中时的谄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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