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.第 1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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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口距离村里，尚有一段两三百米的土道。

海燕哭完这场，手软脚软，气力皆无，拖着行李，一步一挪。

她的归来没有提前通知，因为她拿不出哪怕一角钱，往家提前打个电话。

但是，海霞和海玉居然像一对展开翅膀的小燕子，竟然从家里飞奔出来，跑向她，迎接她，远远的呼喊她的名字。

他们怎么会知道？

真的是你！

海玉抱住她，哭着说，自从她上次往家打了电话，被海玉听说，就每天每天都顺着北窗朝道口眺望，还说，当初跟姐姐和妈妈一起被拐走的人，好多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回家了，她天天等天天盼，她就知道她的姐姐和妈妈也快回来了！

海燕痛哭失声。

海霞倒是不怎么高兴，她指责海燕，为什么知道家里电话也从来不打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，原来夏锦秋到今天还在不住的指责海霞，埋怨她没有在那日请假直接将海燕带回家中。

他怀疑海燕被监禁，被虐待，不能脱身，但是再怎么怀疑，再怎么惦念，再怎么噩梦缠身，海燕也已经如同泥牛入海，再也找不到了。

全家人每天都盼着她突然回来，也每天都在害怕她从此消失。

夏锦秋也来接她了，走路缓缓，一眼不眨，本就干瘦的男人，变得更加枯瘦。

海燕上前，叫了一声爸，一肚子的话，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，就只是哭。

夏锦秋说：“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！”

原本就不富裕的家，变得更加萧条，更加破败。

墙壁上胡满了报纸，报纸上全是雨季漏水留下的褶皱和地图一般的弯弯曲曲的印圈。

餐桌上除了用碎米子煮成的粥，就只剩下萝卜和毛葱头腌成的咸菜。

海霞虽瘦，但高而直。

原本印象中的矮小的妹妹海玉，也高得和海燕一样了，只是海玉不仅干瘦，还驼背又近视，满头的秀发卷卷曲曲，变得杂草一般，小小年纪，长了很多很多白发。

海燕心疼地说：“妹啊，你咋变成这样，家咋变成这样了？”

海玉说：“没妈的孩子不都这样吗？我没饿死就够好的啦。”

她带着海燕参观，指着半筐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毛葱头，蒜头说道：“这些都是我种的我收的，但是不能全吃，得留一捧明年接着种。”

还说她曾经照书孵化，成功的将很多鹅的种蛋孵化成了小鹅仔，她每天骑自行车上学放学，并在课余时间照顾那些鹅仔，希望小鹅可以长成大鹅，大鹅春天下蛋，她就也能卖种蛋或者卖大鹅赚钱！

可惜鹅苗长到半大的时候，家里一点喂鹅的东西都没有，她就眼看着那些半大的小鹅伸长了脖子冲她虚弱的喔喔叫，叫着叫着就都横七竖八的饿死了。

海燕没想到，以前家里养那么多鸡鸭鹅狗猪都能活好好的，怎么会养不活区区几只鹅呢？

海玉说，以前家里种地，种地就会磨米，磨米就会有稻糠，稻糠就可以喂鸡鸭鹅狗猪。

现在地承包出去，什么都没有了，连大米都得花钱买，没有那么多钱，就只能买别人家喂鸡用的碎米子吃。别说吃了，一旦不种地，连烧柴都没有，以前做饭烧稻草，冬天屋里也暖和，现在地包出去，不光大米是人家的，稻糠是人家的，就连稻草也是人家的，咱家现在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。

海燕忽然领悟，铭心刻骨：原来贫穷步步紧逼，而且环环相扣，稍有不慎，就会被当成懒汉，随时随地抛入穷困的深渊。

海玉还说，她走以后，大姐从外地上学，只有她留在老家，所有的村干部也好，学校也好，不管是她的同学，还是高年级的海燕曾经的同学，全都跑来问她海燕的下落，老师，校长，也都找到她，断定海燕根本没有转学，因为没有看到转学手续，问她海燕是不是跟她妈妈一起信了邪-教？

海玉被他们逼问得无处遁形，她每天不仅要上学念书，面对繁重的课业，还要面对无数的流言蜚语，校园里的人都说，海燕和金玲被拐卖，被轮-奸，变成了卖-淫-者，或者教主的-性-奴。

海燕惊得浑身发抖，以指天发誓的姿态告诉家人绝没此事！

可是，除了海霞海玉相信她，这世界上还会有谁相信她呢？

她不光在这个村子，她在整个乡里，都已经名声坏透，没脸见人了。

海玉为她，不知道跟多少人打过仗，可是她一个人，如何堵得住千百张的嘴？如何打得过满学校的恶意？她气得不肯念书了，结果老师，校长，竟然从乡里开车来到家里，并叫上了村干部，与夏锦秋进行了一次长谈。

所有人都知道海燕和她妈妈金玲，确确实实是被邪-教拐走，了无音讯了。

海燕曾经是校园中品学兼优有口皆碑的好学生，是百分之百能考上大学的好苗子，现在她被邪-教残害，不知道身在何方，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找得回来，已经够可惜的了！

所有的老师都因此痛心不已！这件事情上级领导也已经知道，对他们进行了强烈的批评，他们必须引以为戒，提高警惕，到每个学生的家中家访，防止这类事件再次发生。

所以现在，千万千万，不再能让她妹妹海玉，和姐姐海霞辍学走上歧途了！因为他们两个学习成绩与海燕一样，也是如此的优秀。

他们劝夏锦秋好好过日子，同时给海玉，海霞，办了困难生补助。给他们带来很多文具，村里面，也给她家送来了一袋五十斤的白面，和一桶十斤豆油，作为扶贫物资。村长当面答应教育局的领导，今后一定会对夏家重点帮扶，重点关照，请领导们放心。

老师临走，还特意告诉海玉，一天看不见她，老师就吓得以为她和姐姐一样，都失踪了，还告诉她，只有读了大学，人生才会改变。

老师知道很多顽皮的学生在欺负她，但现在再苦再难，她也已经念到初三，等明年考上了高中，和她姐姐一样去了市里，身边就没有这些流言蜚语了。老师还说，她希望海玉千万千万，不要放弃，坚持下来。

其中一位杨老师，家住在乡里，特别喜欢朴实的海玉，看见她的家庭条件如此，更是发自内心的可怜她，杨老师当即挺身而出，答应会资助海玉起码读完高中，还说等她念了大学，可以贷款，总而言之，人只要坚持读书就一定会有书可读！只要努力工作就绝对会有饭可吃！共产党的天下，饿不死人！

杨老师说到做到，他自掏腰包给海玉买新衣服，买书包，虽然都是赶集地摊上的便宜货，但是也比海玉从前使用的那些精美太多太多，更可贵的是杨老师的爱人，鞠姨，平时就是一个忙时务农，闲时开卖店没什么文化的农家妇女，竟也全力支持丈夫的决定，她经常代表丈夫去与海玉谈心，甚至警告那些戏弄海玉的顽劣学生，不许再欺负海玉。

海玉对这一切感激不尽，从此好好上课，努力把心思放在学习上，目前也是连年的成绩学年第一。

教育局当然也清楚海霞在哪所高中，经过开会研究，指派了两位本市大学的大学老师专门负责，重点关照。

两位老师给海霞送去了两千块钱，请海霞吃牛肉面，叫海霞点菜，海霞无论如何不肯点，他们便点了好几个菜，还把他们各自碗里所有的牛肉都夹给海霞，并告诉海霞不论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，还是学业上遇到什么不会的题，随时随地都可以找他们。

海霞很感激很感激，从那以后，别人家供孩子读书花钱，海霞和海玉念书，非但不花什么钱，还能分别得到海玉每年600、海霞每年1000的助学金，反而挣钱。

海燕听着这些，在心里简直给这些陌生的恩人磕头，感激他们是如此的善良，如此的慷慨，替她照顾她受苦受难的家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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