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. 归来者（九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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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鱼被放进狭小的浴缸里，水波轻轻荡漾，映衬着幽暗的灯光，那些橙红色的鱼影如同幽灵般在水中游动。亮介弯下腰，凑近去看，圆弧玻璃扭曲了他的脸，显得怪异又有些滑稽。

他盯着金鱼看了一会儿，嘴角弯了弯，伸出手去触碰水面。水纹轻轻晕开，金鱼像是受到了惊吓，猛地游开，溅起几滴水珠落在亮介的手背上。

“怕什么呢，又不会吃了你。”他喃喃道，站直身，甩了甩湿漉漉的手，看向厨房的方向。

昴正低着头，在台面上专心地切着寿司。那张苍白的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愈发透明，亮介注视着他，忍不住走过去，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抱住了昴。

温热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料熨贴在他身上，亮介把下巴磕在昴的肩膀上，嘴角微微扬起，声音带着懒散的笑意：“好饿啊，昴，还有多久啊？”

昴的动作微微一顿，他垂着眼，将切好的寿司整齐地摆放在餐盘上，低声道：“已经可以了。”

亮介弯着眼睛，欢呼了一声，松开昴，端起盘子走进了房间。

房间里的灯光比厨房更加昏暗，和之前一样，有些杂乱。亮介盘腿坐在地上，将寿司放在身前，靠着床边，拿起一块寿司咬了一口，等待着。

外头传来昴的脚步声，很轻。

亮介垂下眼帘，笑了笑。太好了，昴没有讨厌他。

门被打开，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他端着两杯热茶，看了亮介一眼，缓缓到对方身边坐下。

“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，我以为昴要多休息一段时间。”亮介带着笑意，接过昴递来的水杯。

昴没有回话，低头专注地打开电视，将游戏机接了上去。他翻找了一阵，从盒子里挑出一张旧游戏卡带，熟练地插进游戏机。接着拿起一只手柄，递给亮介，语气平淡：“之前不是说好要通关这个游戏吗？”

亮介眨了眨眼，一时没反应过来：“啊…没错。说起来，好久没和昴一起玩游戏了。”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昴脸上，“不过没关系吗？会影响到顺子阿姨的吧？”

昴的动作停了一瞬，却没有抬头看他：“没关系。妈妈有事，过几天才会回来。”

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，窗外的树影在微风中晃动，房间里很安静，只有游戏机启动的背景音乐激烈的回响。

“哇，那今晚我们可以通宵了？”亮介的眼睛亮了起来，“我还没有试过一晚上不睡呢！”

昴抬起眼，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亮介。他的眼神很淡，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，低声道：“去年的时候，我们也通宵打过游戏。”

亮介一愣，随即挠了挠头，弯起眼睛笑着说：“啊，我忘记了。那次好像是——”他的话顿住了，似乎在回忆，苦恼的皱紧了眉头，“唔，总之我记得那天很开心！”

“就像现在这样。我好开心啊，昴。”

桐生昴没有回应，垂眼拿起另一只手柄。他的手指修长却带着一点异样的僵硬，轻声说：“……开始吧，亮介。”

游戏画面亮了起来，昏暗的房间里瞬间多了些许光亮。亮介坐在地板上，将手柄握在手里，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屏幕上的角色，随后又忍不住偏头去看昴。

昴的脸被屏幕的光映得更加苍白，他的嘴唇紧抿，眉头微微皱着，看起来像是在全神贯注地操作游戏，可亮介却隐约觉得他的注意力并不完全在这上面。

“昴……”亮介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，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，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，刚想拿起杯子喝水，昴却忽然开口：“亮介，专心点，你快‘死’了。”

“啊？”亮介抬头一看，果然自己角色地血条已经岌岌可危。他连忙坐正身体，手指飞快地操作着手柄，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点慌乱的笑容，“喂喂，昴，不要这么认真嘛，我可是很久没玩了！”

……

看着电视屏幕上的“通关成功”字样，亮介大大伸了个懒腰，骨节轻轻发出咔咔的响声。他侧过头，眼神落到一旁的昴身上。昴安静的垂着脑袋，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阴影中，柔顺的黑色发丝垂落下来，挡住了他的表情。

亮介眨了眨眼，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，语气轻松地问：“困了吗，昴？晚上可以一起睡觉吗？”

昴没有抬头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。他双手撑着膝盖，准备起身收拾地上的盘子和茶杯，指尖刚触碰到瓷盘时，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攥住了。他的动作顿了一下，视线停留在亮介的手上。

“怎么了吗？……亮介。”他的声音沙哑。

亮介一怔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，露出一个无害的笑：“啊、差点忘了啦。”他松开昴的手，迅速掏进口袋，拿出一张照片，递到昴的面前，“那天我们的合照，我重新印了一张。昴，要好好保留哦。”

昴的瞳孔轻微缩了一下，抬手接过，眼神落在相纸上片刻，嘴唇动了动，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：“……我先收拾一下，亮介，你去洗澡吧。”

“一会儿，我们一起休息。”

厨房里，昴撑在台面上，他没有动，眼神却开始逐渐涣散，低头看着手中的相片，光线晦暗，水龙头的哗啦声从洗碗池传来，像是模糊而遥远的杂音。

他手指微微用力，照片的边角被捏出了一道褶皱。照片上是两个人在黑夜中的花火下拍摄的合照，那是成年后他们的第一张合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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