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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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轮塌陷，断掉了他们北部的供给线。

年轻的首领领着人马，站在山巅上，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，也看不出半点悲哀的神色来。

“回去。”

他终于出声道。

“眼睁睁看着有什么用？回去。再度召开会议，采取更加严苛的物资配给，不工的人只要保证生存即可。”

他的黑斗篷边角微微残破，在无光的夜里收拢着，如他整个人一样散发出克制而冰冷的气息。

有人低低地哭起来。

年轻的首领并没有责备这软弱的行径，他只是深深的吐了一口气，带头走下山。他望着深黑色永远没有亮光的天空，这长夜已经持续了三百一十五年，他是在无光一代诞生下来的孩子。

年轻的首领想，为什么，为什么他们仍然要诞生呢？这世界上并无幸福和温饱，只有穴居的逼仄的地下城，永远枯竭的食物和饮水，一张张愁苦的面容。若神创造生命以歌颂自身的青春与繁育，那么将造物肆意抛掷在这险恶处境中，也与将泥巴甩向泥潭没有什么区别。

他始终想不通。

北方的路已经断了，若想获得食盐和饮水，他的部族必将向南。这意味着更多牺牲在探路上的人口，更多的物资损耗，而他的部族很有可能经不起这样的损耗而全员夭折。

队伍沉默地返回了他们的居所。这座地下的小小设施挖掘于数百年前，那时天边还有微光，据说是微微乳白色的，如他们所食用的块茎淌出的浆液。而后黑暗加深，这个世界终于如死掉一般，半分自然的光明都没有了。

块茎在地下靠泥土的养分艰难生长，为他们提供食粮；发亮的只有篝火，使人不至于全盲；活着的人的视力已经开始了退行，首领望着新生的孩子，发现他们的眼睛变得很小，而触觉嗅觉极为敏锐。

他们——在被黑暗改造成另外的物种。

这是长久吹响的悲号，而短期的，如他们今天带回来的坏消息，在地下设施之中引起了一阵悲叹。

“为何……为何……”

“更加严格的配给……呜……”

首领始终面无表情，斗篷下的身体却是紧绷着的。

“我的阿雷西，你平安回来了。”

苍老的声线始终平稳安定，声音的主人是设施中最年迈的婆婆，她触了触首领的手臂，便知道他在责备自己。

但她却没有出言安慰，因为那于事无补，所以她只将叹息藏在心底，牵了首领的手。

“我烤了一些块茎，阿雷西，你来吃。”

首领，不，他名为阿雷西欧，先是对邀请沉默了一会儿，接着在老人殷切的眼神之中，缓慢地点了点头。

“我处理好事情，就过去。”

婆婆于是欣喜地笑了。

“你来，我还给你讲故事。”

婆婆讲的故事是天上之城的故事，传说那里是他们先祖的居所，就在云巅之上。整个世界充满光，有花，有鸟，有一切芬芳明亮之物。他们的祖先便在这无限光明的宠爱之中，无忧无虑的诞生、成长、繁衍、死去。

“……可是有一天，所有的星星都熄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