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醒是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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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起来，在这段日子里，你非常想念我。”

也许是借着酒劲，也许是知道眼前人非真，也许明了只是幻觉和执念，三日月宗近比任何时候都正视自己的内心和感情，“是，我想念你。”

三日月宗近朝着她伸出手，但却直直从她身上穿过，怅然一笑，“果然是假的。”

绝轻尘本能想举起扇子挡住表情，却发现手边无物，只好扬起嘴角轻笑，对于他的行为不置可否，“那么，你是后悔杀我了？”

三日月宗近像是没听懂她这句话，逃避似的别开眼。

“看来你又不是后悔，那你有什么资格想念我呢？”

绝轻尘缓缓站起身来，这个幻觉举手投足、眼角眉梢都像极了本尊，让三日月宗近无法辨别梦境，也不愿从中醒来。她的言辞也同样犀利，即使含着笑意，却直戳心脏，鲜血淋漓，“弑亲、背主、绝恩义，宗近，我若该死，你又有什么资格独活。”

弑亲、背主、绝恩义。

这三个词，像是化一把冰冷锐利的刀，直戳三日月宗近的心脏，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，他疼得握紧了拳头，缓缓闭上双眼。

但是他没有反驳。

他没有资格反驳。

后悔吗？

他没资格说后悔。

做了就是做了，三日月宗近比谁都明白自己做了什么。

若是重来一次，他——

“当初你愿意留下来就好了，既来之则安之，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到一个并不存在的魔界去呢？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？”

三日月宗近当真不懂。

“宗近啊，我身死后，他们只会说你大义灭亲，我呢？不过是魔界中人，死不足惜。我死后这段日子，你肯定活得很好吧，”绝轻尘笑了，眉目弯弯，“岁月静好惯了，才会把多年前透彻的心境磨成现在单纯愚蠢的样子。”

大抵是许久没有和绝轻尘谈话了吧，又或许是绝轻尘很少怼他，所以三日月宗近乍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，随即又笑了，掺杂了几分苦闷，“也对，你就是这样的人，谁都改变不了。”

绝轻尘和三日月宗近之间的事情，已经发生在很久以前了，久到漂泊不定的三日月宗近来到了本丸，成为一个喜欢眯眼笑的和蔼温柔“老爷爷”；久到绝轻尘消散，其中一魂凝成了野外的一株小草，然后萤草成长，和宗近再次相遇。

多年以前，三日月宗近曾是绝轻尘的佩刀。

那时候，他们周游列国、踏遍山河、意气风发，没有什么人能阻挡他们的脚步，三日月宗近以为，他们会这样潇洒自在地畅快一生。那个时候，是他漫长的一生当中，最美好的时光。

一开始，他太沉醉其中，以为瞬间便是永恒。他没有发现，绝轻尘浅笑之下的谋划，温和之下的沉郁。她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，她所见的人都是同谋，她去挑战所谓的剑道顶峰也是预谋已久。

她来自魔界，但一时差错导致她困在平安京。时空裂缝消逝，她本该认命就此终老，但是她不愿，穷极一生都在为重新开启魔界奔波。

而这个真相，等三日月宗近知道的时候，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。

三日月宗近杀了绝轻尘，魂魄消散，再无生机。但是他又不够决绝，明明下死手的是他，后来留后路的也是他。

留下绝轻尘的本体无渡果，交由药研藤四郎照料；留下绝轻尘的配饰，还是当年她特地为太刀亲手做的。

那枚配饰仿若裹挟着星辰朗月，为了配上绝美的太刀，绝轻尘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细细打磨，恢宏大度，精妙绝伦。

如今时过境迁，配饰依旧精美典重。三日月宗近鸦羽似的长睫微敛，指尖摩挲着那光滑莹润的配饰，“后悔吗？我不后悔，魔界开启，生灵涂炭。”

“绝轻尘必须死。”

抬起眼来，三日月宗近眸中的明月凄冷，但是他却握紧手中唯一的念想，不忍松手。

“宗近，”听到这话，绝轻尘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只是徐徐叹了一口气，眉眼清丽依旧含笑，“清醒是苦。”

轻飘飘的一句话，让三日月宗近刹那间失神了。此时此刻，绝轻尘就算是骂他打他，也比这句看似安慰体谅的话要好上千万倍。

“......所以之后，我经常能看到你的影像。但是你已经很久没出现，我以为我已经忘了。没想到再见面，你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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